“让冕下久候,实在很歉疚,属实是政务繁重,抽不开身。”
西德走进宴客厅向裴青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仪,以示致意。
裴青见状,轻笑道,
“公爵大人过虑了,你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进行妥当的安置已经是很好了,我并未感到怠慢。”
她敏锐的察觉到西德身上细微新鲜的血腥气,至多不过一刻前他杀了人。
看来黑暗能量已侵至他的肺腑,或许西德并未有所感知。
毕竟他本也不是一个宽厚善良的城主,但他的确变得更加暴躁易怒多疑了。
简单交谈后,西德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内心对裴青的警惕却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能力越强大的人越受不起轻慢,他不信裴青没有看出他的不屑。
却能如此淡然的与他交谈滴水不漏,怕是有很深的目的,他可要更加谨慎应对了。
西德落座后,裴青自顾自地倒了杯红茶,仿佛并不在意要谈论什么的酌饮着。
静候片刻,终是公爵大人先开口了。
“明人不说暗话,想必法师冕下对此次比赛的意义再清楚不过。”
“我身体内的确有些暗伤存留,不能过度动用魔法,所以便打算找些强大的法师一起守城。”
“在兽潮来临前您便就在城主府中暂住,事后必有重谢。”
西德说完,手下便递给裴青一纸契约。
其上弥漫着淡淡的魔力波动,大意是违反条约的人会受到魔力反噬。
裴青细细感受了下,发觉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合同契约,而是类似于主奴契约的东西。
签下此魔法烙印者会潜移默化成主签约人的忠仆。
这种变化并不明显,所以难以发现。
真是个恶毒的小朋友呢,裴青如是想着。
转念间调转了二人的烙印。
西德眼看着裴青签下烙印,几不可察的勾起嘴角。
接着又是些无甚意义的闲聊,谈话接近尾声时,裴青话锋一转,突然说。
“城主大人,其实那些所谓的珍宝对我来说都不重要,结束后我会从你身上收取一样东西。”
西德那张完美的假面僵住了一瞬,片刻后微笑着道,
“您是如此美丽与强大,无论是何种物品,西德都不甚荣幸。”
鉴于对容貌财富的自得和王都皇室贵女们狂蜂浪蝶般的追求。
西德理所应当的认为裴青与她们想要的相同。
他心中暗自嘲讽一个身有残缺,家世不详的女人竟然还敢宵想。
压下恼火,西德吩咐手下领着裴青前往住所,并彬彬有礼的与她告别。
待几人离去后,西德拿出那张契约,手指摩挲着魔法烙印,
“叫裴青吗,看来是个纯粹的东方女人啊……”
此时他仍不知晓,在不久的将来。
高傲的公爵大人会在这个东方女人的裙下怎样卑贱不知羞耻的乞求垂怜与爱抚。
与此同时,王都中正悄无声息的孕育着一场剧变。
主神殿内,几名红衣主教表情凝重。
已经整整十日了,教皇冕下的病情仍不乐观,无法正常主持祭祀典礼。
而再有二十八日就是光明神的赐福仪式。
每任教皇最首要的职责就是主持好这场大典。
以保障赐福给王室人才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
这也是教皇权力的真正所在。
近几年来随着教皇身体状况的日益不佳,红衣大主教罗纳多野心勃勃。
始终对教皇之位虎视眈眈,随着教皇重病,更是一点不加掩饰了。
即便圣子阁下天赋绝伦,但也才刚成年不久,委实担不起这份重任。
一时间,那些本就处于中立派的神职人员更是偏向了罗纳多一方。
只剩下他们这些教皇的坚定维护者苦苦支撑方才保持着如今的局面。
眼下,正是关键时刻,若是教皇还不能出面,圣子阁下怕是有生命危险。
罗纳多绝对会不择手段铲除这个他通向教皇宝座的最大阻碍。
神殿,教皇居室内。
圣子阿兰扶着年迈病重的教皇起身,喂了些温水来滋润教皇干裂起皮的唇。
室内只点着一盏灯,灯光微弱,到处都是模糊的,身着白底金纹长袍的少年是此间唯一的亮色。
少年身段颀长,有着一头如月华般的银发,和一双颜色绮丽的异瞳。
左眼是与发色一般无二的银灰,右眼却是宛若红莲炼狱的血色。
因着这双异瞳,他很少被允许出殿。
即使在殿内走动或极少数出去参加神殿祭祀时,也会在眼上系一条银色绸缎遮盖。
常年不见日光,使他的肌肤呈现出一种近似半透明质地的苍白,连同唇色也是极浅的粉。
这更加重了他身上的忧郁气质,澄澈沉静。
配上他的绮丽的容貌,尤其是那双异瞳。
纯洁,邪恶,孱弱,魅惑彼此糅杂,那样独特的韵味,在一个人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昏暗的居室,床上佝偻的身影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咳出大团大团的血和碎末。
教皇的情况很不好。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行将朽木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但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能留在这。
一直觊觎教皇之位的罗纳多绝不会让神殿圣子存在。
所以他必须要送他离开,不能让这孩子在罗纳多的手下丧命。
毕竟,这是他宝贝女儿留下的唯一的血脉。
所以当初明知道少年身体里有着另一种污浊的黑暗气息时,他还是执着的将婴儿带回了圣殿。
所幸少年继承了女儿的良好血脉,他的治愈魔法天赋与女儿当初一样出色。
每每望着少年与女儿相似的秀美面庞,他的心中便会隐隐作痛,痛恨自己当年的失职。
苍老病重的祖父支起无力的手颤巍巍的掏出一个破旧的魔法卷轴递给阿兰,而后释然的笑了。
他深吸了口气,忍着病痛交代卷轴的使用方法。
这是一个珍惜的传送卷轴,最远可达帝国边境。
他向少年交代了即将到来的危机,最后,以祖父的口吻向他珍重的告别。
少年嗫嚅着想要在说点什么,五指紧紧抓着教皇的衣袖。
但是毫无用处。
老教皇用尽最后的魔力打开传送卷轴,将少年推进魔法阵。
转瞬间居室内便失去了那抹亮色。
他燃烧生命升起魔法屏障,勉强不让魔力波动泄露,直到力竭。
他用生命为他的孙子争取了一根蜡烛的逃亡时间。
听着外边嘈杂混乱的喊声,这位年老的教皇冕下满足的阖上双眼,再也没睁开过。